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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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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廊麻雀未散,嘰嘰喳喳,喧鬧不止,要怪今天冬風不給力。

後門出來即是樓梯平臺,其他學生捷足先登,三人只占據小小的一隅。

徐方亭靠著欄桿,兩堵平均一米八幾的人墻堵在她眼前。她看看這個,又看看那個,抿了抿唇,沒等到答案。但有個問題已經落地,談韻之如此平和,應該知道王一杭跟她是舊識。

談韻之先打破僵局,淡笑道:“怎麽這副表情,認不得人了?”

撇開兩人一同出現的震驚,徐方亭看談韻之的確多了一層陌生感。發型還是上次的渣男頭,雕字已然模糊,該是剪了有半個月以上;行頭換了一身她沒見過的,依然氣質卓然,卻也憑空增添一分生疏。

徐方亭第一次在人身上體會類似近鄉情怯之感。

以往,她和孟蝶分別時間更久,可有十幾年開襠褲的友誼打底,加上同胞間難以割舍的同盟感,她們之間從未有過一分疏離。

至於王一杭,徐方亭本就不認得他有幾套衣服,跟看路上的男生似乎沒什麽分別。

徐方亭不禁一笑,執著她的疑惑:“你們兩個,是約好一起來,還是偶然碰到?”

王一杭說:“是約好也是偶然。”

談韻之鼻子發出一個音節,不太配合,也沒明顯抗議,等於勉強認同答案。

“這也……太高深了。”

徐方亭這邊不太滿意,但人好不容易來一次,不方便刨根問底。

“你什麽時候到的,開車還是高鐵,談嘉秧呢?”

“開車剛到,”談韻之說,“天冷不好帶他來,等暖一點再說。”

“噢,也是,往年冷空氣一來他就要咳嗽,”徐方亭說,“開了多久的車,累不累?”

談韻之本想來送溫暖,反倒先給暖和一臉,岔開話題道:“明天中午放假是嗎,要搬東西嗎,我來幫你。”

王一杭不甘落後,接道:“我也來。”

單單面對一個談韻之,徐方亭已湧起太多疑惑,如今拼上一個王一杭,問題超重,無法包郵。

“是……”徐方亭一下子要跟兩人拼合計劃,一時找不到頭緒,“明天得搬空宿舍,我最遲下午6點鐘的班車。”

談韻之問:“急著回家?”

“也不是,”徐燕萍還沒放假,家裏空無一人,徐方亭不由握了一下拳頭說,“不回去我也沒地方住……”

相較之下,王一杭家裏搬到市裏來可方便得多。她的好幾個初中同學家裏也在市裏買房安居,一代接一代走出農村。徐方亭家紮根在仙姬坡那個地方,寡母孤女,似乎難以看到遷移的可能。

王一杭神色猶豫,要是他和徐方亭同性別,事情會簡單許多,或者是另一種關系……

“這有什麽難的,跟我住酒店,多在市裏呆幾天。難得見你一次啊小徐,半年了……”

談韻之笑道,越至末尾語氣越柔和,竟有些撒嬌的意味。

王一杭偏頭詫然以對,果然班裏女生叫他“談幼稚”沒錯,不但幼稚,還有點肉麻。

“……”

談韻之橫了他一眼,開始後悔捎他回來,還不如帶談嘉秧。麻煩就麻煩一點,至少不是電燈泡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徐方亭以前不是沒跟談韻之住過酒店,那會開的還是套房,一人一間,談嘉秧想跟誰睡就誰陪。

但那會還是小阿姨,東家包攬一切費用,她還可以心安理得。

時移世易,現在不能再這樣。

“方亭——”王一杭喚了她一聲。

談韻之楞怔一瞬,像是第一次發現“方亭”也是徐方亭,第一次體會到這個稱呼包含的親切甚至寵溺。

王一杭狠下決心道:“要不你來我家,還有空房,我爸媽還沒放假,一時不會過來。”

那邊還沒回答,談韻之打斷道:“要是你爸媽突然回來怎麽辦,讓她連夜打包從窗戶逃跑嗎?”

徐方亭:“……”

王一杭蹙眉道:“回來就回來,難道我爸媽還能把人趕出去嗎?我只是怕我爸媽在,方亭感覺不自在。”

情敵一口一個“方亭”,這個昵稱跟小蜜蜂似的,談韻之給蟄了一口又一口,毒液呲了一泡又一泡。

徐方亭不禁握著虎口,踟躕時的小動作又出來了。

談韻之垂眼掃了一下,果斷道:“你跟我住酒店,沒大人在,無法無天,自由自在。方、亭……就這樣說定了。”

“啊?”

虎口力度松懈,徐方亭兩手僵住。

他剛才叫她什麽?

方亭?

小東家不叫她小徐了?

還是,說話的人是王一杭?

這大半年她不怎麽費心經營人際關系,腦袋沒從月考裏出來,又給雜志故事攪渾,情感的感知力不知不覺鈍化了。

“啊就是答應了。”談韻之一錘定音。

王一杭給他眼神警告,無用,大少爺輪胎都可以燒,他的反應更是不放在眼裏。

他誠懇望著徐方亭,說:“方亭,你的決定?”

徐方亭和王一杭的聯系出了初中校園便寥寥無幾,只在中考後的暑假,和同學過他家裏玩,彼此印象不錯,但關系也沒好到交心。

“我還是跟他去酒店吧……”

王一杭:“……”

談韻之雙手揣進褲兜,姿勢悠閑,笑道:“聰明,這就對了。”

話題正要繼續,有個一米七左右的男生從走廊走向樓梯,順道瞥他們一眼,目光不怎麽友善。

談韻之便一直盯著他,即便隔了一小段距離,氣勢依然迫人,那邊果然很快轉開眼。

那男生才下了約莫半層樓梯,忽然如螞蟻遇水,折了回來,朝走廊的麻雀們張羅——

“丁太監來了!”

文科覆讀班走廊上的學生立刻鼠竄進教室,隔壁理科班的也稀稀拉拉有了動靜。

王一杭反應過來,說:“你是不是要進去了?”

徐方亭越過他肩頭一看,走廊果然幾近清空。

“那、明天見了?”

“明天見。”

“明天見。”

兩個大男生異口同聲,但又不太願意合體似的,對視一眼,各自蹙眉,不著痕跡轉開眼。

徐方亭忍俊不禁,可不好太明顯,只得抿了抿嘴。

“你們能來看我,我很開心……真的……謝謝。”

她本想叫兩人的名字,但無論哪一個,都還沒只叫過名字,總覺得太過親熱,不合適。

“太客氣了。”

王一杭這回搶了頭籌,單獨他一道聲音,比剛才重合時清晰,好像就能更容易住進她心裏似的。

“跟我說這話幹什麽……”

談韻之不甘落後,速度比不上,就在語氣上補回來,毫不掩飾那股熟稔的關切。

這落在王一杭耳朵裏,又成了無法消受的嬌嗔。他不禁挪開一步,側頭瞧他,想割裂同盟似的。

兩人這一較勁,時間拖了片刻,剛才別人預警的“丁太監”出現在樓梯口——

丁大海一米七五左右,體重壓扁了身高,看著一米七出頭似的。他負著雙手,沒有老教師那般威嚴,眼神帶著幾分調笑:“喲,方亭,今晚這麽忙啊?”

“哎,老師,朋友來看我。”

徐方亭稍稍擡手,眼神給兩個大男生作別,從他們中間的裂縫出來。

“我先走了。”她用近乎氣音聲調說。

王一杭嗯一聲,談韻之拿起手機無聲在耳邊晃了晃,徐方亭看了他一眼,也不說有沒看懂,便頭也不回大步走回教室。

丁大海特意打量兩個大男生一眼,王一杭叫了一聲“丁老師”。

丁大海不急著進教室,走進兩步,意外道:“你哪屆的?”

王一杭說:“上三屆文科班,您教我隔壁班,我在7班。”

丁大海恍然大悟,笑道:“有印象了,你是不是那年全校第一考上沁南大學?”

王一杭笑道:“是我,方亭是我初中同學。”

“原來如此,難怪我看著有點眼熟,”丁大海和悅道,目光轉向談韻之,“你也是?”

談韻之避免節外生枝,簡要道:“我是他大學舍友,也認識方亭。”

丁大海點頭,說:“了解了,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
三人便由此分道揚鑣。

談韻之和王一杭避免樓梯回聲,出了教學樓才講話。

談韻之揶揄道:“王一杭,看不出來,你當年還是學校狀元。”

王一杭道:“小城市的高中當然不能跟你們大城市的比,我的成績在你們那裏就是吊車尾吧。”

談韻之回過味來,笑罵道:“你是拐彎抹角罵我一樣菜啊!”

王一杭正想回答,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銳哨聲,一個掛紅色值日牌的老師眼神跟著過來——

“你們哪個年級的,快回去教室,不要到處亂跑!”

談韻之和王一杭交換一個眼神,往校門方向大步流星,惹得那道目光跟追光燈一樣趕來。

談韻之和王一杭越走越快,越快越急,不知哪個先更改頻率,跑了起來,另一個提足跟上,競相追逐,互不相讓,一陣風似的刮到校門口。

若不是門衛卡了他們一下,兩人能從城西跑向市中心。

龍膽藍911停在馬路邊,幾米之外,王一杭忽然使勁推了一下談韻之後背,後者差點撲上911。

談韻之憤然回轉身,二話不說先揪住他的衣領:“你有病?”

王一杭抹開他的手,暫時不還擊,憤然道:“我以為你只是來看一下她,說好的高考前不打攪她,你叫她去酒店什麽意思?”

談韻之在胸前揉著手腕,一副隨時動手的架勢,道:“開兩間房,你齷齪什麽!——你要是看不過眼,你也來開房。”

開房一詞何其暧昧,這不但表面刺激單戀的男生,隱藏在深層的困窘更叫王一杭心慌:他家境一般,即便住酒店也要考慮價格,哪像談韻之輕輕松松就能給心儀的女生提供最好的條件。

王一杭生硬道:“你說兩間就兩間,晚上你要敢夢游,我決不會放過你。”

談韻之忽地一笑,前頭怒火煙消雲散,雙手抄兜,惡劣地逼近一步,但沒動粗。

“王一杭,你這是嫉妒我近水樓臺先得月呢!我要是告訴你,我還牽過她的手,你是不是要氣死啊?”

王一杭目光一頓,下巴微揚,拳頭攥緊,眼看又要出手。

談韻之不慌不忙,笑意未散,口吻嘲諷:“想打我呀?”

王一杭忽然松懈一笑,越笑越誇張,誇張到像作假,搞得談韻之一頭霧水。

談韻之呵斥道:“笑毛線啊!”

“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囂張,”王一杭說,“我突然放心了,方亭要是隨便的人,你不會二十歲還個純情處男!”

談韻之:“……”

談韻之這回直接上手,毫不留勁,王一杭也跟他幹起來。

兩頭蠻牛互相擠兌,臉上掛笑,借由體力發洩心頭不爽,像兩把粘毛器似的,把911外側滾了一圈幹幹凈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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